《血证论·齿衄》曰：“牙床尤为胃经脉络所绕，故凡衄血，皆是胃火上炎，血随火动，治法总以清理胃火为主。”故曾用清胃散加减（生石膏、生地、丹皮、黄连、当归、升麻、牛蒡子、小蓟、紫草、白茅根等）施治两例牙龈出血患者，一例获效，另一例则罔效。某晚恰值我父亲的恩师、当地名老中医杨士林来我家，随向其请教原委。他沉思片刻后曰：“可用六味地黄汤加补骨脂一试。”第二天我给患者仅开了补骨脂30克一味煎服，孰料疗效之迅速出人意料。服用一剂，次日晨醒来除牙齿上还布满黯黑色血液外，口里即不再积蓄。过去此病人每天早晨醒来，牙龈渗出黯黑色的血液可达半口之多。后继服两剂而愈，至今十余年未有复发。补骨脂何以有如此神效呢？通过不断学习认识，总结为两点。

药证相符

该患者精神不振、头晕、纳呆、面色淡白、牙龈淡白，夜间牙龈出血量多，白天则基本不出，舌淡白润，脉沉迟无力，此乃脾肾阳虚，血失统摄所致，与前例牙龈出血而见牙龈红、口臭、多食易饥、舌红苔黄、脉滑数等胃火上攻，火迫血行迥然不同。《血证论·齿衄》指出：“亦有肾虚火旺，齿豁血渗，以及睡则流血，醒则血止者，皆阴虚血不藏之故，统以六味地黄汤，加牛膝二冬碎补蒲黄。上盛下虚，火不归元，尺脉微弱，寸脉浮大者，加桂附。”上例无效之因在于辨证不准，读书不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中医学虽认为上、下齿龈归足阳明胃经和手阳明大肠经，但同时也指出齿为肾之余，更指出牙齿和齿龈均需要全身气血津液的濡养。清代著名医家叶天士即通过“察舌验齿”诊断温病是否伤津耗液。因此，牙齿与牙龈在生理和病理上与心、肝、肺、脾胃、肾、大肠、小肠等脏腑都有密切联系，诊断疾病时要从整体观念出发加以综合考虑，不可过于拘泥于一端。牙龈出血不仅见于胃火上攻，而且还见于肾阴亏虚、心脾两虚、脾肾阳虚等证。该病例为脾肾阳虚之证，即唐容川所谓的“上盛下虚，火不归元”者。补骨脂辛温入脾肾，功擅温补脾肾之阳气。《玉楸药解》称其：“温暖水土，消化饮食，升达脾胃，收敛滑泄，遗精、带下、溺多，便滑诸证。”《本草经疏》则说：“补骨脂，能暖水脏，阴中生阳，状火益土之要药也。其主五劳七伤，盖缘劳伤之病，多起于脾肾两虚，以其能暖水脏、补火以生土，则肾中真阳之气得补而上升，则能腐熟水谷、蒸糟粕而化精微，脾气散精上归于肺，以营养乎五脏之劳，七情之伤所生病。”《本事方》二神丸（补骨脂、肉豆蔻）即治脾胃虚弱，全不进食。

补骨脂有良好的止血作用

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补骨脂能明显缩短出血时间，减少出血量。这也正是该病例获得速效的另一个关键原因。天津医学院（现为天津医科大学）附院妇产科曾用止血灵片（补骨脂、赤石脂等量），每服6片，每日3次，观察各种妇科出血326例，有效率为90％以上。后又单用补骨脂素，每日10克，每日3次，治疗62例（其中有鼻出血3例，牙出血2例，血友病1例），结果有效56例，无效6例。汉阴县中草药避孕科研小组，取补骨脂18克，水煎每日1剂，治疗各种节育后子宫出血14例，止血效果达90.30％。《加味参芪仙补汤为主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中梁冰等以加味参芪仙补汤（人参、黄芪、仙灵脾、补骨脂）为主治疗再生障碍性贫血，治疗18例，治愈1例，临床缓解11例，显效5例，无效1例。

尽管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补骨脂为一味止血药，但不能盲目地将补骨脂用于所有出血性疾病。中药的现代药理研究成果必须与传统的中医辨证论治理论体系有机地联系起来，才能得到更好的升华，物尽其用。临床应用补骨脂止血，无论是现代医学疾病如血液系统疾病、内分泌系统疾病、泌尿系统疾病、心脑血管系统疾病、高热疾病、维生素缺乏疾病、局部原因等导致的出血，还是现代医学暂时不能明确诊断的出血，其适应证均以气血不足、心脾两虚、脾肾阳虚等证属寒者为宜。我在临床常用八珍汤、当归补血汤、归脾汤、金匮肾气丸、安冲汤、固冲汤等方剂选配补骨脂、三七、仙鹤草、茜草、乌贼骨、棕榈炭、乌梅、山萸肉、五倍子、五味子、血余炭、花蕊石等药物治疗。而对于辨证为血热妄行所致出血者，则常用犀角地黄汤选配小蓟、大蓟、女贞子、旱莲草、紫草、生地榆、侧柏叶、白头翁、贯众、元参、知母、白茅根、芦根、藕节、蒲黄、升麻、葛根、连翘、生栀子、黄芩、黄连、黄柏、苦参、土茯苓、萆薢、生薏米、败酱草、鱼腥草、夏枯草、僵蚕、地龙、丹参、郁金、三七等药物治疗，此时不宜用补骨脂。